第207章 菲律宾的雨季来得格外早(2/2)
温莱特蜷缩在板棚角落,雨水从茅草屋顶的缝隙滴落,在他手背上绽开冰凉的水花。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,此起彼伏,如同某种濒危动物的哀鸣。有人开始用指甲抠挖木板,簌簌的碎屑声里混着西班牙语的祈祷词。
“将军?”一个沙哑的声音靠近,带着腐坏椰肉的酸臭,“听说……麦克阿瑟在澳大利亚组建了新部队?”
温莱特摸到说话者枯枝般的手腕,脉搏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。“是的。”他撒谎道,喉结滚动时尝到血的咸涩,“他会带着玫瑰回来。”
“玫瑰?”
“巴丹半岛的野玫瑰……红色的,像日落时的云。”
板棚外突然响起皮靴踏进水洼的声响,温莱特迅速捂住对方的嘴。探照灯扫过的瞬间,他看见掌心沾着的唾液与血丝,在惨白的光线下像融化的玛瑙。
1944年10月,莱特湾的海浪拍打着“纳什维尔号”巡洋舰的船舷。
浓雾中的马尼拉湾弥漫着硝烟与咸腥交织的气味,麦克阿瑟的雪茄烟雾被海风吹散,在朝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。他放下望远镜时,镜片上沾着细密的水珠,那些晶莹的颗粒里折射着1945年2月的晨光。\"准备登陆艇。\"他对副官说,声音比两年前撤离时更加嘶哑,\"告诉小伙子们……我欠温莱特一束玫瑰。\"
就在这时,通讯兵踉跄着冲上甲板,钢盔下露出苍白的嘴唇:\"长官,珍珠港转来的加密电报——山本五十六的私人密码本出现在马尼拉黑市。\"
望远镜从将军指间滑落,在甲板上敲出清脆的颤音。这个细节让海军情报处的凯瑟琳·陈在三个月后的档案室里仍记忆犹新。当她用镊子翻动那页发黄的作战日志时,檀香山特有的潮湿霉味混着纸张的酸涩涌入鼻腔。窗外突然传来零式战机残骸被吊车移动的金属哀鸣,惊飞了栖息在棕榈树上的白腹军舰鸟。
\"山本的密码专家死前用血画了这个。\"菲律宾老探长雷蒙德推来一张照片,泛黄的影像里,残缺的樱花图案旁写着\"无欲\"二字。凯瑟琳的指尖突然触到日志某页的凹凸——有人用钢笔力透纸背地写过什么。她将台灯调至最亮,看见纸张纤维间浮出淡淡的字迹:\"当蝴蝶飞越燃烧的珊瑚海...\"
老探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劣质朗姆酒的气息随着他掏烟斗的动作弥漫开来。\"1943年4月18日,\"他擦燃火柴,跳动的火光照亮眼角的伤疤,\"山本座机被击落那天,马尼拉所有钟表店的摆钟都停在了7点45分。\"硫磺味随着烟雾在档案室盘旋,凯瑟琳注意到他颤抖的右手小指缺了最后一节。
这个细节在两周后的圣安娜教堂得到呼应。当凯瑟琳找到那个双目浑浊的日本老兵时,老人正用残缺的左手抚摸着大理石圣母像。祭坛蜡烛将他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十字,融化的蜡油散发着蜂蜜般的甜腻。\"我们奉命烧毁密码本,\"老人的英语带着浓重大阪腔,\"但大佐把它交给了马尼拉大学的中国教授。\"突然他僵住了,凯瑟琳听见自己背后传来柯尔特手枪击锤扳动的金属脆响。
血腥味在教堂地窖里经久不散。凯瑟琳按着肋间的伤口,借着手电筒的微光辨认铁柜上的日文铭牌。当她的血滴在\"无欲\"字样上时,柜门突然弹开,成群的蓝闪蝶从里面倾巢而出。这些热带精灵的磷粉在黑暗中划出幽蓝轨迹,照亮了角落里蜷缩的骷髅——那具穿着昭和十二年海军制服的白骨,胸前别着朵水晶雕刻的玫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