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裂（1/2）
决裂
大阿哥胤禵因为巫蛊之事被惩，圈禁前唯一的请求是他要见一次八阿哥胤禩。
那是胤禩见过最憔悴的胤禵，相识多年，胤禵何曾如此狼狈过，连须发都再无心思修整。
看到胤禩前来，混浊的眼珠里才终于有了一丝神采。
“小八。”胤禵唤他。
胤禩走上前，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胤禵唤他一样，只是乖乖上前，而后握住了大哥的手。
“大哥。”胤禩的语气里是深深的难过。
“伤心什么？大哥看得比你还开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，而这便是大哥的，我认了。”胤禵摸了摸胤禩的头，他虽形容憔悴，语气倒是比胤禩还要平静。
“不要愁眉苦脸的，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回。”
而且说不定便是最后一回。
胤禵便想和他说一些体己话。
“大哥，额娘那边你放心，有我在……”胤禩说道。
胤禵点点头，“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额娘，还有小八你。所以此番费劲力气叫你过来，便是有一些嘱咐要与你说。”
“大哥，我已经在想办法说服皇阿玛。”胤禩说道。
胤禵却立刻阻止了他，“不是为这个，却是为你。如今胤礽被废，而我被拘禁，胤祉失去圣心。如今局势愈发分明，小八，你要抓住此次时机。”
胤禵附耳在胤禩耳边悄声低语，“从前支持我的那些朝臣，我的所有人脉及手下，在我被拘禁前我已经递过话给他们，要他们日后听命于你。”
胤禩的眼睛陡然睁大，无形的漩涡冥冥之中拉着他往里深陷。
“若你需要，只不过一句话的事，便会有许多人马支持你。小八，这是大哥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。”
胤禵叹了一口气，似是苦笑，“我亦知自己性格鲁莽，向来是有勇无谋。从前挣扎的做那些事，只不过赌一口气。”
“而你不同，小八。那些东西离你如此之近，只要你够一够，那些东西便将变成你的。任何一个人坐上那个位置我都会不甘心，可除了你。”
胤禵一番掏心掏肺之言，让胤禩亦触动不已。
“大哥，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大哥。小时候你照顾我，大了依旧是你关照我，小八从来都谨记在心。”
胤禩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，“可大哥，高处不胜寒，胤禩只想安稳度日，所以你的苦心，在小八这可能要被浪费了。”
胤禵不解地看着他，那是多少人期盼的一个位置。如今皇阿玛如此器重于小八，小八于那个位置简直触手可及，这样的局势下他还要放弃，胤禵丝毫无法理解。
他思索半天，一瞬不瞬盯着胤禩的神情，终于找到一丝线头。
“小八，若你是为了，与你同样有竞争优势的四阿哥胤禛，那么大哥只能奉劝你一句，纵使你与他关系再好，可他那个人深不见底，你倒不如问问他有多少事情瞒着你。”胤禵说道。
胤禩猛地擡起头，“大哥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竟丝毫不知道这件事情？看来胤禛在你面前伪装的很好。你还记得我掉的那块玉佩吗？”
胤禩点点头。
胤禵继续说道，“后来我思来想去，在弄丢玉佩之前，我唯一去过的场所，便是一场赛马。后来和你说过之后，我起了疑心前去调查，结果得到的答复是，四阿哥胤禛是在场人中，唯一精通玉石仿造之人。”
胤禩愣在原地，神情愈发复杂。
大哥不会骗他，也没有骗他的必要。
而四哥呢？与自己一同度过生死的四哥，他便会骗自己吗？
胤禩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，从大阿哥处出来之后，依然有些恍惚。
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，而每一件都千丝万缕地被联系在了一起。
而他在这一团乱麻之中，丝毫抓不住突破关键的线头。
四哥，这线头的关键，会是你吗？
……
另一头，诸位朝臣随着太子被废，大阿哥胤禵被拘禁，三阿哥胤祉被皇上拒之门外，心上的思绪飞速地运转着。
“如今最有可能登上大宝的便只有四阿哥胤禛与八阿哥胤禩，如果要站边，明智的选择便是押宝在这两人身上。”一大臣与同僚商量道。
另一人回，“这两人最近确实大出风头，尤其是八阿哥胤禩，听说皇上单单指了他一人，近些日子都陪在皇上左右。”
更多的朝臣忍不住分析道，“皇上圣心难测，从前那么宠爱废太子，还不过是说废就废。所以，如今受他宠爱之人，说不定从来不是他的首选。”
“如此一说亦有道理。可剩下的这些皇子里，却不知哪个有此潜力，可与一争？”
“五阿哥胤祺不通汉化，自幼养在皇太后身旁，早早便出局。”
“九阿哥母家单薄，向来不受皇上喜爱，倒是十阿哥母族尊贵无比，或许有些可能？”
另一人立马反驳道，“你莫不是老糊涂了？十阿哥出生再怎么尊贵，可他迟缓愚钝，如何可与一争？”
“那便只剩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，他们年纪虽小，但皇上彼时健壮如此，亦不容小觑。”一人提出不同的看法。
其余众人听到这里微微一顿，竟像是是从未考虑过这个可能似地。
“君位能等，可储君之位不能等。如今太子被废，势必要有人接寰，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年纪尚小，有无明显建树，若被册封，恐难服众矣。”
分析至此，各个朝臣为了家族的荣耀绵延，已然开始计划着，私下给看好的皇子递橄榄枝。
其中，收到最多讨好的便是四皇子胤禛与八皇子胤禩。
“都退回去吧。”
此刻，八贝勒府，胤禩看着朝臣私下送来的堆积如山的礼物，吩咐府里的总管太监。
总管微微有些犹豫，“爷，若是此番退了回去，恐怕要与这些大臣交恶。”
这简直像是当场打他们这些人的脸。
见自家主子不说话，总管又赶忙附在胤禩耳边小声地补充道，“爷，据奴才打探到的消息，四阿哥倒是将这些东西照单全收了。”
又是四哥？胤禩微微扶额，近来像是听到了四哥太多次，让他心中对他的心情愈发复杂。
竟然如此，不若去见他一面，将这些情绪都说清楚。
胤禩向来不是个别扭的人，想到此，便立即打算行动。
然而当他正打算起身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通传。
是十四来了！
近来发生了太多事，胤禩已好久没与几个兄弟好好交流，听到十四来找他，自然欣喜不已。
刚才的愁绪与郁结顿时被抛诸脑后，胤禩起身迎接，还没走到门口，怀里便钻进了一个热烘烘的脑袋。
“八哥。”十四靠在胤禩的怀里，像是平常的撒娇，却又像是无助而寻求安慰。
尽管他已尽力掩饰，然而胤禩还是一下便看了出来，此刻十四的情绪不太对。
自他们大了之后，十四已很少和他这般撒娇，与其寻求他的帮助，十四更愿意自行解决所有事情，这让他更感觉自己像个大人。
然而今天，他一进来便如此依靠着自己，这让胤禩有种敏锐的直觉，或许十四今天来的目的与他有关。
他等着十四调整好情绪主动和他说。
然而十四却面带犹豫，颇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他见胤禩已然换好外出的衣服，只堪堪先问了句，“八哥，你是要出门找胤禛吗？”
明明是疑问句，却是肯定的语气。倒不如说他早已猜到此事，只是借由这个话题，好让他开口说接下来的事情。
胤禩点点头，“是有点事情要去找四哥。”
十四抱着他更加不想撒手了。
“若我说，八哥你更愿意相信胤禛还是相信我？这取决于我要不要和你说，接下来这番话。”十四声音有些闷，他心里亦有些不太好受。
胤禩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，却避开了正面回答这个问题。
他了解十四的性子，要说的话，无论如何他也无法隐藏住。
果然，十四自顾自地继续说道，“八哥，你可记得我们行宫被刺杀一事，第一波人是太子，我们都心知肚明。而那第二波人，你却有没有想过便是胤禛派来的？”
胤禩瞬时瞪大双眼。
那群要致他们于死地的山匪，那群将他们放在火上烤的歹徒，竟是四哥派来的吗？
十四继续说道，“从前我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，我怀疑谁，也绝不会想到我亲生哥哥，想要害我的命。可那次围猎之行，我亲耳在胤禛的营帐外，听到他和三哥的对话，那次着着实实是他们下的手。”
听完十四此番话，胤禩不由得将大哥见他之时，玉佩丢失之事与十四所说联系起来。
先是大哥丢了玉佩，被四哥或者三阿哥捡到，而后仿制了一枚相似品，再买凶想要在行宫之中致他与十四于死地，又故意露出玉佩，想要将此事嫁祸给大哥，无论成与不成，他们皆能全身而退。
意识到这一点的胤禩仿佛心头血都在翻滚，整个人像被人闷声打了一拳。
“八哥，你信我。胤禛他绝不是什么好人。上次巡幸你未跟着去，废太子如何就产生了窥帐之意，那是因为十三特地前去和他说了皇阿玛对他很失望之事。而十三好端端地为何要行此事，那便是因为他被胤禛利用，被他的小恩小惠所裹挟。”
“胤禛他，就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之人。”
胤禩看着十四，十四眼里充满急切和坦诚，丝毫没有犹豫与摇摆。
所以，还有什么不信？
胤禛是十四的同胞哥哥，若不是失望至极，他又如何会如此怨恨于他。
胤禩只需冷静下来，将所有线索串到一起，如若不是被情感所裹挟着从而一叶障目，他早就该发现……
四哥！
胤禩只觉得一瞬间头痛欲裂，心欲死。
“八哥，所以你从今天开始，就应该与那伪君子断交，再别去找他。”十四说道，看着八哥痛苦的神情，他亦觉得心上难受。
可与其看着他继续被胤禛所欺骗，无论如何，他也要将真相告知于他。
从前，是不忍。
可看到了十三被利用之事，想到下一个便会是八哥，十四如何能坐得住？
然而胤禩却摇了摇头，“我再去见四哥一面，我亲口听他如何说。”
难道那些从前的交心全是假的？难道那些以命相救全是作伪？
那是一种深深的被欺骗感，让胤禩感到无力，然而他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，他一定要找胤禛问个清楚。
“八哥，我说了这些，你还要去见他？所以，你宁愿相信一个要害你的人，也不愿相信我是吗？”十四别过头去，不想让他通红的双眼被胤禩看见。
那样会显得太懦弱太没用，八哥从来不喜欢他这样。
胤禩伸出手，想要握住十四，和他解释。然而十四转过身时，恰巧排掉了胤禩向他伸出的手。
不是故意，只是碰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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