腿疾(1/2)
腿疾
胤禩因良妃娘娘的祭日而未曾与康熙帝前去,特地交代下属亲自送海东青前往谢罪。
这海东青是难得的猎鹰,需费许多心思驯养,胤禩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了这两只。
以此作为对康熙帝的赔罪礼,倒也不算失礼。
只是胤禩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感,于是他对属下千叮咛万嘱咐,务必确保这两只猎鹰的安全。
然而,当那下属好不容易赶到康熙帝所在之处,上报自己的来意后,将那海东青呈到康熙帝手上时。那前一秒在他手上还生龙活虎的海东青,只不过传了几个人手里向上递交,结果康熙帝掀开笼子一看,笼子里躺着的两只奄奄一息的死鹰。
康熙帝怒目而睁,“你说这是谁送来的?”
底下的人已经跪了一地,颤颤巍巍地回道,“是八阿哥胤禩,说是给您的赔礼……”
康熙帝冷哼一声,“赔礼?我看他哪有什么歉意,是巴不得咒我死。”
死字一出,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,寂然一片,甚至连擡头看着康熙帝的怒色都不敢。
众人纷纷在心里为胤禩捏了一把汗,谁不知,历朝历代帝王对于长生的执拗,对于死亡和衰老的忌讳?胤禩这一遭,无异于戳中了当今圣上的死xue,势必让他出离愤怒。
不知他是受人陷害,还是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。
康熙帝站立在台上,而台下的官员侍从一声不敢吭,那是一股良久都无法消减的愤怒,势必要发泄出来,才能解恨。
于是康熙帝当着众人开始历数胤禩的罪过,半分情面都未曾给他留。
“系辛者库贱妇所生,自幼心高阴险,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、遂大背臣道。”
“二阿哥悖逆、屡失人心。允禩则屡结人心。此人之险、百倍于二阿哥也。”
康熙帝越讲越气愤,在他心里,胤禩已经实然变成了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徒,只要再有人添任何一把火,便能将胤禩在康熙帝心里烧的体无完肤。
而这时,添这把柴的人来了,是隶属四阿哥胤禛一党的一名官员,他不顾众人讶异的神色,站了出来,“启禀圣上,微臣得到消息,十四阿哥受八阿哥蛊惑,乔装打扮跟随而来,行踪诡秘,不知是何意图?”
康熙帝怒极反笑,“十四上次挨了一顿板子还不够,还想和胤禩搅和在一块,看来是我小瞧胤禩蛊惑人心的能力了。”
而后,康熙帝命人立刻出发,往驻扎处赶,一方面他是要当着胤禩的面宣布对他的处罚,另一方面则是对那大臣的话探个虚实,倘若十四真的隐匿在胤禩营帐中,却从未知会于他。
那他们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皇阿玛放在眼里?
另一头,胤禩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,尤其是在为额娘点燃的祭祀香柱一直被风吹灭后,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,让他一直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。
“十四,你不能待在热河了,你快回皇城去。”胤禩突然对十四道。
十四有些微微讶异,然而他来这里也正是为了陪八哥度过,难挨的良妃祭日,祭祀已过,他确实不是必须留在这里。
可是胤禩的语气中怀着轻易就能被察觉到的慌张与不安,十四有些放心不下,“八哥,你还好吗?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?”
胤禩果断地点点头,要是十四私自跟着来热河的行为被发现,他一定会遭到严厉的惩罚,这是胤禩万分不愿看到的。
于是,他有些焦急地催促道,“我没事,十四你的心意,八哥一直记在心里。可当务之急,是确保你的安危。你也知道胤禛向来多疑,早上那一眼,我恐怕他已经窥探到什么,我唯恐夜长梦多……”
十四看着胤禩担心的眼神,立马反应过来,“那八哥,我便先走,你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而后,那是一个告别的拥抱,和希望彼此平安的交汇眼神。
然而,就在十四收拾好抱负,乔装打扮完之后,胤禩营帐外突然传来巨大的脚步声,像是众多人马前往他此处赶。
那脚步声越来越近,直至胤禩门口,并且丝毫不做停留,康熙帝就那么掀开营帐的帘子,半分招呼未打,便已经进了来。
胤禩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愕然,与故作的镇定。
而看到康熙帝身后东张西望的胤禛,胤禩便立刻明白过来,分毫不差,到底是什么驱使皇阿玛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,又是谁告了他的密。
“皇阿玛。”胤禩立即跪下行礼。
康熙帝往后扫视着,一览无遗的营帐似乎丝毫不具备藏匿人的功能,他回头望向刚才信誓旦旦的那个官员,那眼神似乎在问,不是说十四跟着来了吗?
那官员接收到康熙帝质问的眼神,立马慌得不行,他试探着看向胤禛,寻求帮助与指示,然而胤禛避过他的眼神,只当看不见。
胤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果然与他预想得分毫不差,这个人,就是心狠到连自己亲弟弟的死活都不管不顾。
那官员瞬间成为众矢之的,只能擦了擦额角的汗,低头不语,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想着日后皇上质问时,如何给皇上一个交代。
康熙帝转过身冷哼一声,暂不打算与他计较,而是看到眼前依旧毕恭毕敬跪着的胤禩,突然想起了他来的另一个目的。
“胤禩,你真是送了朕好大一份礼。”他说得状若往常,然而语气里的怒意已然止不住。
胤禩立马反应过来,定是他送去的海东青,中间出了纰漏。
正当他疑惑不解时,康熙帝却一副对他深恶痛绝的模样,“你送来的海东青,是两只死鹰,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。从前你种种错事,我念在情分上,还能为你找借口,可这一次,却让我明白过来,胤禩啊胤禩,朕的好儿子,就是想像弄死那两只鹰一样,盼着朕死!”
这罪名太大,径直扣在了胤禩身上,连辩解的理由都提前剥夺,胤禩简直是有口难言。
“皇阿玛我……这其中必定有误会,儿臣送出去时,那两只海东青还好好的,是精心挑选送给您的。”胤禩卑微地解释道。
然而康熙帝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,“这两只海东青是你的人亲自送来的,期间只有朕的两位贴身太监碰过,你的意思是,是朕的人动了手脚,刻意冤枉你?”
“儿臣不敢……”胤禩依旧跪在地上,经年累月的腿疾让他在冰凉的草地上愈发感到疼痛,已跪了许久,然而康熙帝半分让他起身的意思都没有,他便只能继续跪着。
“你不敢?你还有什么不敢的,你向来惯会钻营,居心叵测,只是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狂妄,主意竟敢打到朕的身上来。”康熙帝依旧对胤禩大声训斥。
胤禩突然觉得很无力,他甚至莫名生出一股情绪,仿佛他做什么在皇阿玛面前都是错的,辩解无用,事实与真相亦无用。
皇阿玛认定了是他的错,于是,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做这些事,他便也只能认下,然后乖乖认错,痛哭求饶,这好像才是皇阿玛想看到的。
康熙帝在一旁依旧滔滔不绝地对胤禩进行指责,把之前胤禩未听到的评判又当着他的面再说了一遍。
字字冷血无比,字字让胤禩心寒。胤禩绝望地擡头看了康熙帝一眼,他于此刻突然莫名地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念头。
若是废太子胤礽在此处,同样的事,皇阿玛会给他多少解释的时间,又会如何主动找理由为他辩解,反正总之,他总会待他宽容半分,而对自己却没有任何一丝柔情。
同样是儿子,但是在皇阿玛心里,却犹如天壤之别。胤禩早已认清此事,只是他以为他不会为这种明目张胆的偏心而感到失落沮丧,然而他也是人,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,所以他做不到丝毫不波动。
此刻,胤禩不无悲凉地想到,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十四已在他们进来的前一刻逃脱走,从而不会受到牵连。
唯独这一点,成为胤禩此下的慰藉,才撑着他不至于当场倒下。
“自此朕与允禩、父子之恩绝矣!”康熙帝骤然提高了声音,以至于在场的全部人都听到了此话,当然也包括一直跪在地上的胤禩。
他只觉得双腿被透彻心扉的凉意刺得愈发疼痛,像是已经僵硬到麻木。
“自此以后,停止八阿哥胤禩的一切俸禄,粮食也不必再往他府里进。”康熙帝宣布道。
这是革除胤禩爵位后的另一重惩罚,甚至比从前更甚,连基本的生存之物都不愿给他府里留。
是要对他赶尽杀绝的模样。
胤禩听到这个宣告,突然一瞬间福至心灵,心中生出了一个无比荒谬,却又在此时显得些许合理的念头。
那海东青……不是别人陷害他,而是……皇阿玛他自个弄死的。
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完全没有经过他人之手,而那两只海东青被送到皇阿玛面前时奄奄一息了,因为那是皇阿玛亲自动的手啊。
至于目的?胤禩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,他看向胤禛,又看向康熙帝。
是了,目的便是,为了给皇阿玛看好的皇子扫清自己这个障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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